Solitary

不論如何，傷心總比空虛好些。斷片十四

《青春，飢不擇食》，它，你可以用半天的時間看完，也可以用一個月的時間看完，也可以不斷地往前翻，不斷地嚼嚼嚼。

內容簡介（摘自）
我想盡情的吃，吃到這個王八蛋世界不再虧欠我一分一毫。
一個聰穎、激情的年輕女孩，貿然闖蕩北京這個快速變遷的漩渦，
她努力追逐她的夢想，就算如螻蟻般的不知羞恥，也要讓她的青春盡情燃燒。
我的青春始於二十一歲。
⋯
從今天起，我的人生再也不會像一顆被遺忘在黑色土壤深處的番薯。
再也不會了。

『我的青春始於二十一歲⋯』。我停在這「二十一歲」好一陣子，掐指一算，二十一歲正是大三時，那時在做些什麼，有點模糊了。書中的主人翁王芬芳填了張給北京電影製片廠的臨時演員檔案登記表，我來來回回看了這表好幾回，想說是不是該也弄張來填填。
身高：XXX
個性：多樣。前年羞澀，去年害羞，明年隨性，後年隨便。
相關經驗：專職大學生四年。拿木槍嚇唬敵人數月。
技能：中文中高級，閩南話中級，英語初級，日語二五音。
⋯
『⋯然後抬手在我的表格上猛力一蓋。臨時演員編號6787⋯ 』。十五億分之六千七百八十七，這數字化的滄海感撩起二十一歲那被人海淹沒的茫然。這樣的開頭十足地能吸引生活在都市且定位未明的年紀，使人拎起自己的二十一歲繼續往下翻。

『⋯你看，我的祖輩們日復一日在那些田裡耕種，然後隨便選一個日子老死。有一天他們對自己說：我今天會死。然後他們就死了，有如根本未活過。他們的死去有如螞蟻死去，該死的有誰會在意一隻螞蟻的死亡⋯』。讀文學作品最大的樂趣，就是它讓讀者以為自己不孤獨，非獨一無二。

斷片九，『卡夫卡說，如果你不是一個生機勃勃的人，那麼請你用一隻手阻擋籠罩你命運的陰雲，用另一隻手記錄下你在廢墟中看到的一切。』 我問自己是不是生機勃勃的人？答案是，我需要一隻紀錄的手。

何安的故事讓人想起 Hrabal 筆下的廢紙工人，只不過何安少了點自潮。不管是何安還是麗麗，小人物的故事總是特別鏗鎗有力，有可能是在他們故事裡找到自己的影子，有可能是在他們故事裡找到自己的影子，更有可能是那令人深吐一口氣的真實感。
斷片十二，『人們老是說，治療受傷的心比受傷的身體困難許多。狗屁。事實恰好相反－受傷的身體需要花更長的時間才能痊癒。受傷心不過是一堆記憶的灰燼而已。⋯』是，都對。灰燼不過身體痊癒後的疤，不礙著呼吸，可除，可不除。

斷片十三，『有一天，那時候我已經上了年紀，在一處公共場合的大廳裡，一個男人向我走過來。他做了自我介紹，對我說：我認識你很久了。人人都說你年輕時很美，我來是為了告訴妳，對我來說，妳現在比年輕時更美。與妳當年的容貌相比，我更愛妳現在這個備受摧殘的面孔。』這是一段作者摘自莒哈絲《情人》裡的段落，作為芬芳在麥當勞時思緒轉折的穿針引線。這是一個都孤獨、失落的斷片，芬芳只能帶著她的莒哈絲離開麥當勞。在都市的麥當勞裡何止千萬個芬芳與「那個長髮男」。
斷片十四，『⋯不過我沒辦法克制。有時我寧可回想過去，那樣心裡總是有些東西存在，即便是令人傷心的東西。不論如何，傷心總比空虛好些。』。讀完這段的八個小時後，想起了電影《練習曲》有個這樣的片段對白：「我們搞藝術的，總是希望別人了解自己，但又不希望被別人看透，那有點遜」。雖然自己不搞藝術，但是在文字鏡裡看到自己的虛像，總是有點欣喜，卻也皺了點眉。人總是矛盾、難搞的，是嗎？
斷片十八，『⋯哎唷，這人生 ⋯⋯你們曉得的。人生就像那些爛熟的豬蹄子，有的時候你真的就只能有什麼吃什麼。』即便這是老生長談的無奈，讀來仍是那麼地有感。相對於那些成功人士的傳記讓一般人對遠景超貸，豬蹄子實在多了，賺一分花一分。
『⋯「我不想失去青春之美。我不想看到身體老去。櫻花選擇一夜凋零。我欲如是。」我再度望著底下的櫻花樹，看見草地上已經撲滿一層凋零的花瓣。』

斷片二十，『灰子說：有時候非常微小的東西可以久久觸動我。就像海子那首詩《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它很美。要是心裡有不對勁，我就會想到那首詩的結尾。

給每一條河每一座山取一個溫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為你祝福
願你有一個燦爛的前程
願你有情人終成眷屬
願你在塵世獲的幸福
我也願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灰子說：每當想起這幾行詩句，我的心就得到溫暖。』

『芬芳，你得好好照顧自己的人生。』很喜歡這個故事的結尾。它既是結尾，也是開始。一個給予新開始的祝福。
不知自己是否受到作者簡介的影響，在閱讀的過程中，發現沿著郭小櫓的文字很容易構築影像，即便每一個斷片的相連性不是很強，但是也可以很快地抓到該斷片的感覺。對自己來說，讀郭小櫓的作品像是在看小品電影，由數個小短片堆起來的電影。

小時候聽老母說，吃飯要慢慢嚼，米飯嚼到後來會有不同的味道，長大後知道那是唾液發酵米飯的味道，即便如此我仍深信每個嚐到的味道必定是獨特的。

《青春，飢不擇食》
Twenty Fragments of a Ravenous Youth
作者 ／ 郭小櫓 Guo, Xiaolu
譯者 ／ 郭品潔
出版社 ／ 大塊文化出版股份有限公司
出版日期 ／ 2009/09/25

作者簡介（摘自）

郭小櫓（Xiaolu Guo）

1973年生於浙江溫嶺石塘鎮漁村，18歲就讀北京電影學院，獲學士及碩士學位，寫小說、詩歌，做電影導演，出版有文集《電影地圖》、《電影理論筆記》，小說《芬芳的三十七度二》、《我心中的石頭鎮》、《青春，飢不擇食》、《在她眼中的UFO》和電影劇本《我媽媽的男朋友是誰》等。多部作品獲得國際文壇的肯定：《我心中的石頭鎮》入圍英國「《獨立報》外國小說獎」決選，以及愛爾蘭「國際IMPAC都柏林文學獎」初選；以英文撰寫而成的《戀人版中英詞典》入圍英國「柑橘文學獎」決選，至今已售出25國版權；以英文改寫第一部小說的《青春，飢不擇食》，則入圍「曼氏亞洲文學獎」。
2002年起旅居英國，至今拍了六部長短片，包括紀錄北京申奧期間的《嵌入肉體的城市》，獲法國巴黎「國際人權影展」大獎；描寫城鄉及歸鄉情結的《今天的魚怎麼樣？》，獲2007年法國Créteil「國際女性影展」評審團大獎，以及藉由雙親的東西行旅透視文化衝突的紀錄片《冷酷仙境》等，最新影片《中國姑娘》入圍2009年瑞士盧卡諾影展，《曾經的無產者》入選2009威尼斯影展。

附錄

《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海子

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
喂馬，劈柴，周遊世界
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從明天起，和每一個親人通信
告訴他們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閃電告訴我的
我將告訴每一個人

給每一條河每一座山取一個溫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為你祝福
願你有一個燦爛的前程
願你有情人終成眷屬
願你在塵世獲的幸福
我也願面朝大海，春暖花開